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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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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嗚嗚嗚嗚嗚嗚降神好虐!但是也好甜QAQ。”

把《殺青》重溫過好多遍後夏柳就開始和個人站的其他老粉一樣蹲楚昭的視頻和動態, 順便蹲會議庭被清算的直播。

沒有想到今天本來是在等會議召開的,楚昭突然就上來開了個直播,和粉絲嘮完嬴裴嘮蔚衡,中間還拐到漱行上了。

然後她就神神秘秘地清了清嗓子說她有一個秘密要和他們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精衛的電子眼不知道為什麽連上了大大直播間的窗口, 然後給他們直播了後面那一段剖白!現在電子眼斷開了直播間還一片哭瘋的。

搞得夏柳這個覺得甜的也有點想哭。

“就, 就是好像我們也陪他們一起走了一段啊。”特別為降神的陰差陽錯和身不由己而難過, 也為他們千辛萬苦得來不易的圓滿而動容得想要哇哇大哭。

祝隨已經習慣了,默默地把紙巾遞過去, 想起來這是全息通訊, 遞不過去,又算了。

夏柳情緒來得快, 去得也快,祝隨在一邊分神看科學院的消息,一邊看直播間彈幕的時候,她已經探過頭, 吸著鼻子抽噎問:

“所以大大本來打算說什麽呢。”

祝隨默默地讓開位置,夏柳又戳她, 雖然戳不到:“你看到沒有呀。”

祝隨示意:“我猜應該是漱行的事。”

和夏柳待久了,她也習慣了, 稱呼幾位元帥參謀長都習慣用cp名稱呼。“前幾個小時會議發布通知的時候,有人說周參謀長又不讓盛參謀長來了。”

夏柳往直播間彈幕看去。

果然,直播回到正軌沒多久, 就已經有人在說外面鬧得紛紛揚揚那件事了:

【好多人都說周參謀長就是想打壓盛參謀長==】

【還說什麽不想當元帥不意味著看好盛參謀長,還說視頻被推出來是因為盛參謀長看到了cp好處,想故意用嬴裴第二造勢, 炒熱這個cp,好掩蓋她根本不是正常手段坐上這個位置的事實】

【看新聞之前感覺誰會這麽沒腦子被牽著走, 看完新聞之後真的感覺會議庭都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這些掩耳盜鈴不願意睜開眼睛看看事實到底是怎麽樣的陰謀家!】

一會兒說周參謀長想自己當元帥,一會兒說視頻是盛參謀長為了掩蓋和周參謀長的不和自己推出來的。

在他們心裏漱行就沒有可能是為彼此好是相愛的是嗎?

楚昭看到這些彈幕,也想嘆氣。

在她看來,漱行和嬴裴蔚衡降神都一樣,一看就是非常好磕的那種天選cp相性,怎麽會有人磕不到呢?

但楚昭自從搜到賽彌爾軍校後就手癢在構思漱行的視頻了,這會兒開直播也是因為視頻快剪好了,但一個視頻講不完,她就想順便和粉絲嘮嘮.

現在既然對面粉絲都跳得這麽高了,那她不把視頻放出去豈不是自行先認輸了嗎?

不過楚昭想了想,還是決定換一種方式,直播打開自己的視頻文件,還邊說:“其實我後來回去看了看,覺得他們說得很對。”

漱行粉:【?】

楚昭準備好程序後,然後笑瞇瞇:“周參謀長也不一定是喜歡盛漱參謀長嘛,也有可能是看著長大的,所以比別人多了一分特殊的關註和在意在裏面。怎麽能簡單就說他們互相喜歡,還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有敏感的粉絲已經嗅到了be的味道。但視頻裏的楚昭還是彎眸:

“說不定一開始,就只是一個人一廂情願而已。”

一廂情願。視頻就叫做《一廂情願》。

北域靠近極光星系,常年不缺照明及運轉能源,但因為地勢崎嶇地廣人稀,星系又常常因為極寒風暴產生偏離,建造的建築都是偏輕型簡約的寒鐵建築。

這些寒鐵隱藏在山巒冰雪中,所起的作用主要是支撐和擴大。這也導致這裏的軍部一眼看去,像是冰川鑿出來的宮殿。

此刻軍部內的氣氛比外面還要沈寂。

周行儉解下披風:“盛參謀長呢?”

副官還是不說話,只伸手請他進去,其他親兵要隨行,還被這位年輕的副官給沈默攔住。

右域對這位盛參謀長的行事風格很沒有好感,周行儉的副官壓低聲音:“元帥。”

“現在軍情緊急.您一個人進入,恐怕沒有人能保護您。”

“參謀長不會傷害右參謀長。”盛漱的副官終於開口,硬梆梆的,十分僵硬,臉轉過去的時候還能看到繃緊的下頜:“右參謀長快進去吧。”

周行儉一頓,側頭示意副官退下,然後擡起手,披風被帶起,機械門打開縫隙的一瞬間,幾個字像是積木一樣從裏面掉出來。

【左參謀長快不行了。】

.

也許沒人覺得這會是一場難打的戰役。蟲族被清算會議庭被取締,北域因為戰役較少,要做的也只是在日常維護工作之餘,清除一些被埋葬在冰雪和山巒下面的凍死蟲卵。

這是為了防止未來有禍事發生,但本身並不危急。相比之下,右域又發生了一小波殘留蟲族好像才是更值得註意的事。

也因此,周行儉的下屬對盛漱非要在這個時候約周行儉到左域來一敘頗有微詞,甚至懷疑盛漱這是要搶功——

從輕重緩急來看,清理蟲卵的功績自然遠遠比不上驅趕掉最後一批蟲族。

但他們沒想到她是托孤。

鏡頭從周行儉進來後就沒有再放在他臉上,而是移至下半身,或者說他面對著的盛漱身上。

她並不孱弱,相反,她本人乃至精神力非常強悍,在因戰術不可捉摸而出名的顏尋參謀長教授下,她的實力甚至顯得越發深不可測。

自然右域肯憋著氣喊一聲左參謀長也是因為,她用自己的功勳坐穩了這個位置。但他沒想到這麽快。

一時之間,他竟然沒動。

但死亡不是只有軀體的死亡。

盛漱精神尚好,披著軍裝外套,扶在覆雜機械支撐起的扶手上,緩慢轉過身來看她。如果不是她的精神力幾乎微弱得他感覺不到,周行儉甚至看不出來,她命在旦夕。

“周參謀長。”

房間裏剩下一位年輕治療師。周行儉認得她。老師犧牲的時候,她的老師正是為老師主治的那位治療師。而她顯然是盛漱的心腹,在這間保密艙室裏,捏著報告,手指關節發白。

也沒有退出去。她的情況已經到沒人看著可能隨時會離開的底部。

而盛漱開口緩慢地說了這一句,就站不住——機械手從底下鉆出,不約而同地攙扶住了她:“我有一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很多觀眾看嬴裴的時候,總覺得看裴時蘊元帥送別嬴楹元帥,然後在千萬光年之外得知她犧牲的消息那裏最虐。

其實不是。最虐的是他眼睜睜看著她在他面前還有呼吸,卻慢慢失去呼吸的那個瞬間。

而她偏偏現在還活著。呼吸微弱眸光平靜。他卻已經明確知道她留不了多久了。

機械門在他面前打開的時候他甚至忘了走出去。

其實她請他來的時候還是能支撐得住的。參謀長軍銜級別的消息傳遞,哪怕是和平時代都是十萬火急。何況是盛漱這樣走一步會看好後面十步的人。

她早給他留下了趕過來的時間。他也早一刻都沒耽誤就加速躍遷過來。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這是她死前想把左域囑咐給他。也沒有人告訴他因為他們關系的疏離冷漠,這條本該是優先級最高的消息,一直在各種來回周轉斟酌考慮。

最後遞到他面前的時候已經遲了。

大字再次出現。周行儉沒有聲音,卻好似在咬牙。每個字都像是想要從喉嚨鉆出來然後洞穿心臟。【為什麽現在。才通知我。】

“參謀長一早就通知過您的。”

盛漱的副官眼眶猩紅,盯著他。“她告訴過您有急事需要商討,但是您一次也沒有同意。”

一域參謀長病重。這樣可以在一瞬間撼動星雲原本平穩局勢的事,自然不可能在線上傳遞。她是想趁她還沒有惡化的時候和他當面說。

可他怎麽知道這是托孤呢?他只以為她還沒有死心。或者是借著這個理由讓左右域重歸於好。但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候。

他任職這麽多年,當然比她更清楚。

但他沒有料到她是想拜托他接手左域這件事。他當然也沒有料到,他拒絕了,她當然也就沒有強求了。

【畢竟他厭惡她是人盡皆知的事。】

周行儉的腳往外機械地邁去。周圍開始滾動他們談話的畫面。

她淡淡笑,因為病中和精神力強勢的高階精神力者接觸——弱精神力者會天生抵觸——臉上終於帶出來幾分蒼白。

連穿著軍裝都顯得清瘦:“連我有時候都以為我是不死心,不能怪周參謀長。”

她說不了太多話,被治療師按住,只看她一眼,又開口輕輕說:“清除蟲族刻不容緩。新出現的蟲卵又有很大一批,已經不是蟲族的形態,而是寄生犧牲將士的形式。”

她說的時候周圍甚至有白色水汽。精神力進化過的高階精神力者不畏寒。但這裏面熱得他都眼球滾燙,她還是怕冷。

“我恐怕來不及處理,這是我想拜托周參謀長的第一件事。”

尾音落下,周行儉走到龐大的駐紮部隊檢閱處前面,看到他們包圍的一大片山巒盆地裏,的確有很多蜷曲著的犧牲將士屍體。

那是被寄生的標志。

周行儉手指蜷屈著捏緊。用力得甚至泛青。

他側過身,沒有露臉,聲音緊繃得令人害怕:“召集親友還在失蹤狀態的軍民,按照籍貫姓名和精神力屬性認領。限時三.”他說到這,聲音忽然顫一下。

“限時三天。”他牙根似乎咬緊一瞬,但還是把命令推行下去:“認領的妥善保留痕跡,然後和沒人來認領的一批焚毀。”

部隊動起來。

周行儉還是在部隊中間穿梭。

“左域的情況覆雜,有很多勢力盤根錯節,恐怕連翹不能順利地登上我現在的位置。所以在連翹收獲足夠的支持前,我希望周參謀長能現身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的心思。”

黑壓壓的左域部隊上方,右域的精兵和艦艇如一把銳利的劍,淩著日光,連同那位久負盛名的周參謀長給他們不小的震撼。

周行儉只是看了一眼便迅疾轉身。

“這是第二件事。”

隨著他腳步迅速,畫面變成他們交談的最後幾分鐘。

“最後一件,是我自己想要拜托周參謀長的事。”

鏡頭給了周行儉垂在身側的手。他一直捏得泛青的手指,原來這個時候就已經攥緊了。

年輕治療師沒離開,扶著她坐下給她打精神力鎮定劑。這個藥周行儉當然認得,因為很多年前老師就是因為這藥而被毀的。

因為,這是抑制蟲族寄生的藥。

盛漱靠著機械墻壁,慢慢地閉上眼睛,又在日光下慢慢睜開。北域多雪,雪映著日光就更像金光了。這畫面有一種天堂下降的神聖感。

而盛漱在這光下的臉是幾乎透明的。她睜開眼睛,微笑著說:“雖然我一直說想要葬在老師和師兄身邊,但是。”

她有一瞬間呼吸不上來,但治療師熟練地給她順氣,她就平靜下來了,周行儉也終於到了她身前。

“但是,我還是希望,死之後能夠葬在這雪龍山上。”

周行儉的呼吸頓住了。

盛漱平靜地說:“一直看著這裏。”

【雪龍山是左域唯一一座,永遠不可能看到右域的山。】

他們說她把軍部指揮中心安在這裏的時候,是想表示絕不可能和右域合作,也不會被右域窺探的立場。他們也說這是周行儉厭惡盛漱陰魂不散逼著她這樣做的結果。

因為其他山沒有極寒風暴。只要飛得夠高就能看見左域。但她最後卻選在這裏。

周行儉感覺到相似的窒息。就如同他知道她命不久矣時喉嚨被瞬間掐住一樣。她不肯回去,不肯再見到他,見到和他有關的右域,就像她死前他才見她一面一樣,讓周行儉幾乎瘋了。

可他最後卻只是僵在那。什麽都動不了。

盛漱安靜地等著。她實在撐不住了,精神力被他壓得支離破碎,但這是因為蟲族寄生在她體內,她要是動用精神力就會催化它孵化。

所以她必須死,就像老師當年那樣沒有戰敗卻不能讓高級蟲族在他身體內覆蘇那樣而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們是高階精神力者。孵化出來的蟲族會給所有人帶來災難。

光灑進來。她輕輕偏頭。眼睛和當年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語氣和和當年一模一樣。她望著他:“周參謀長。”

他以為她會喊師兄的。

事實卻是。她可以在發現被寄生後果斷放棄自己扶持連翹,還找來自己把一切托付給他。她給了他最大的信任。

卻在生命的盡頭,既不讓他繼續留在這裏,而是交給他三件不得不立刻離開這裏,去完成,也不得不不能守在她這裏的三件事,也不讓他可以再見她。

雪龍山。望不見右域。他當然也望不見雪龍山。並且他在她死後短暫接管過左域,為了他一生都在堅持的避嫌,那當然此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都不可能再踏入左域。

她死了他都不能再見她。

她是在報覆自己還是在報覆他?

或者她只是太明白了。他真的不喜歡她,所以她給了他這樣一個照顧左域的大麻煩。當然要投桃報李地距離他遠遠的。

這樣就不會有齟齬。這樣就不會有紛爭。

周行儉忙得日夜不休,蟲卵寄生將士認領的事不可能在三日內完成,但他可以把第二件事壓縮到最短時間內,這樣她死前他還可以見她一面。可他忙得鏡頭給他腳步都是匆匆來去,無數左域的將領來見他又攔下他。

他還是和之前就來遲一樣,在她最後清醒的時刻才推門進去。雪龍山上沒有日光了。現在是黃昏。

她生命裏的最後一個黃昏。

他還來不及和她說他已經都處理好了,蟲卵也會在明天焚毀,他還來不及讓她看看,她的屬下都很有能力,行事嚴整讓民眾信服,她就靠在治療艙邊緣。

蟲卵已經接近透明化。要孵化了。再強效的精神力鎮定劑,也只能拖延到這個時候。

他扶她坐起來,盛漱沒有收回手。但也沒有靠在他身上。他們只是和從前很多次一樣。並肩坐在一起,但是同席異夢。

盛漱問他:“你還記不記得我推下去的那個同學?”

蟲卵孵化有的只需要一個月。有的卻需要幾十年。完全取決於精神力強弱。精神力強,孵化得就快。精神力弱,孵化得就慢。

周行儉的手指顫抖起來。

盛漱闔上眼睛,輕輕說:“要是我那個時候知道,我已經被寄生了。或許。”

她聲音很輕很輕了。輕到視頻外的人都聽不到。但有很小很小的字落下來。

【或許我就不會故意惹你討厭了。】

或許我就不會招惹你。

我會聽話,乖巧,順從。做一個普通人,或者哪怕喜歡你,也壓制著我的心思。也許我不去從軍,我不做精神力者,我的蟲卵就不會孵化得這麽快。

其實最最重要的是。

我就不會惹得你到現在還厭惡我,不肯認我了。

其實光暗下來的時候,周行儉也在想。如果他不逼著她去跟顏尋學習,如果他看到她的天賦,對她的要求只是一個普通人。

那她也許就不會爆發出SSS級別的精神力。那她就不會死。

可她死了。

天邊最後一縷光被高大的雪龍山吞沒的時候,她輕輕地歪在他懷裏。像她很多次被罰或者訓練結束累睡著後,他把她抱起來一樣。

其實他們沒有差很多歲。其實他教她練的很多項目他在軍校時也練過。她在訓練艙裏學的,都是他提前錄好的。

其實他會偷偷地給她檢查身體。會去賽彌爾軍校看軍校生是怎麽學習的然後回來教她。他沒有教過一個這麽倔強的師妹。

不知道不能進入軍校該怎麽讓她成長起來。可是她那麽乖,那麽聰明。改掉叛逆之後幾乎每周都會給他匯報她的成績。

他知道她優秀。怕她驕傲,總是淡淡說不要自滿。其實他應該說的。她是他唯一的師妹。也是最厲害的師妹。

其實他應該說的。

你不要留在雪龍山。

你走得那麽遠。師兄以後該去哪裏找你呢?

你走得那麽快。師兄都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我以為你會有很久很久的生命。我以為你會有很好很好的未來。我才告訴你。你喜不喜歡我,我是不是你的師兄都根本不重要。

我根本就不討厭你。

如果我討厭你。

我就不會在你入伍選機械墓碑的時候,裝作沒聽見你說要選在我身邊這裏。我想過的。我想過的我死後,我們就可以葬在一起。我可以不是你的愛人師兄親人或者好友。

可我會是歷史上最年輕,最傳奇的元帥墓邊,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你為什麽,不願意讓我做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呢?

你為什麽走得這麽遠了。遠到我只是一回頭。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他把她葬在雪龍山頂。極寒風暴掠過雪龍山峰的時候,他擡頭看上方哀悼的部隊。那艦隊其實很寬廣,遮雲蔽日。但是在雪龍山。一點也看不到。】

【周行儉想。這樣也好。】

【我沒有在該見你的時候見你,沒有告訴你,師兄也喜歡你。這十幾年,二十幾年,甚至一生的不覆相見都是他該得的。只是他想他哪怕死也無法葬在雪龍山了。】

【周行儉厭惡盛漱人盡皆知。他們當然不會允許一個厭惡他們參謀長的人葬在她身邊。】

過了很久以後。字慢慢地現出來。

【但他還是葬在左域邊緣的一座無名山山頂上。她望著雪龍山。他望著她。】

哪怕永遠望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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